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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語問檀郎3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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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語問檀郎31

鄧儀:“所以我的兩千兩——”

尾音微微拖長。

最後給了喬昭懿??

岑聿:“嗯。”

算作應答。

鄧儀:“?”

大意了, 要是他直接找喬昭懿,是不是五百兩也行,根本用不上兩千兩。

他還不至於在這上找差價,讓人將銀子要回來。

但還是覺得別扭。

半晌, 鄧儀風輕雲淡地道:“下次送面, 記得讓她放點蔥花香菜可以嗎?”

岑聿:“這是另外的價錢。”

鄧儀:“…………?”

……

龐文翰坐著喝了盞茶。

原本沒喝完。

既是駙馬, 就算作半個天家人, 行為舉止要有度。

也不知道是什麽地產的茶, 甜中微微帶澀,入口回甘,細品卻又帶著淡淡的鮮。

讓人越喝越想喝。

龐文翰呷了半盞,喬昭懿和閆二都盯著他喝。

喬昭懿臉掩在帷帽裏,看不出表情,閆二同樣會隱藏,可就是有一股灼意纏繞在臉上。

龐文翰喝茶動作一頓,擡頭看去:?

什麽東西?

怎麽總感覺有人在看他?

可打眼一掃, 並無不對之地。

一瞬間, 大腦微微發毛。

他不懼神鬼之說,但只要低頭, 就感覺身上落滿視線, 就是神仙來,也得覺得毛躁。

最主要的是, 他並不喜歡和緝查院打交道。

他和太平會關系密切, 雖然平日都是單線聯系, 動作也很是小心謹慎, 但難保不會被發現。

要不是吳子道實在重要。

他們費勁無數心力才培養出這麽一個,實在舍不得放棄, 他才不願意來這。

這和耗子送到貓面前有什麽區別?

視線散了又積。

只等他一低頭,就準確無誤地落來。

幾次之後,龐文翰有些喝不下去了,他是什麽重點防守的賊嗎??

還是青天白日的,鬧鬼啊?讓他們理智全崩壞了。

茶盞放回在桌,龐文翰恢覆俊朗沈穩之態,問出心底最關心的正事:“吳道長——”

他沒多說。

但聰明人,一個人名就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。

他略帶期待地看向喬昭懿。

面對喬昭懿,他比鄧儀和岑聿安心不少,尤其是對方還帶著帷帽,辨不清面容,也不用費心猜測,揣度表情變化。

喬昭懿沒有言語。

簡單說幾句還行,尚能夾住嗓子。

要說一段話,嗓子可就受不住了,肯定要露餡。

該她夫君來了!

喬昭懿扭了扭脖子,給外面傳信號。

……

龐文翰感受得不錯,確實不止一道視線落在身上,岑聿和鄧儀都擠在窗縫裏看。

惹得來辦公的緝查衛都恍惚了下。

靠得那麽近,到底是在看什麽啊?!!

鄧儀:“菌子發作要多久?”

岑聿:“怎麽也要一刻鐘。”

總得有個過程。

喝醉還要腸胃消化一陣,毒素比酒快,也快不多少。

兩人壓低聲音閑談,直到看見龐文翰放下茶盞,側身和喬昭懿說話。

看著龐文翰越來越靠近喬昭懿的身影,岑聿告訴鄧儀:“我覺得到我們進去的時候了。”

鄧儀:“?不是說好的等藥效發作?”

岑聿:“?”

鄧儀:“???”

半晌。

鄧儀:“……”

行。

他懂了。

……

龐文翰等了稍息,沒聽見喬昭懿開口,又見她看了自己數眼,某道目光在臉上停留片刻,還以為是什麽無聲的回覆,忙解釋道:“大人勿要誤會。”

“是在下的妻子受過吳道長的恩,頑屙之疾,就是吳道長妙手回春治好的。”

“昨夜不小心在京中遇見,回去後一說,她擔憂不止。”

喬昭懿:我去!

不說她都忘了。

吳子道最開始就是靠著給長公主治好名醫都無法治愈的頭疾,才在京中聲名鵲起的。

而且據說還是龐文翰三顧茅廬,親自去蜀地將人請來的。

真狠的心,為目的不擇手段,枕邊人都害??

喬昭懿看眼龐文翰,迎著對方的探索目光,深沈地“嗯”了聲。

太不是東西了。

喬昭懿伸手:“駙馬喝茶。”

趕快堵住你的嘴,真是聽了就難受。

龐文翰表情有瞬間的楞然,心中微微一個咯噔,沒正面回答,難道是出了什麽茬子?

龐文翰思緒放空,伸手去端茶碗。

岑聿未進,只在窗外等。

龐文翰是半個天家人,駙馬本沒什麽權力,也不能入朝為實權官,最多做個鴻臚寺四品少卿,虛占個管弦來領俸祿。

他大費周章地向陛下眼前塞人,為的到底是什麽?

鄧儀只身而進。

在緝查院裏怎樣都好,能進這座宅子的,都是身邊人。

他和岑聿的私交,並不想讓外人知道。

一是避嫌。

二是所有底牌都露在明面,總歸不穩妥,日後給外界挖坑時,就少了一個出其不意的利器。

鄧儀連客套都欠奉,撩袍坐下,淡淡應道:“龐駙馬。”

以他的身份,見了姚暉也不怵,何況一個沒實權的駙馬。

龐文翰:“……”

真是說曹操,曹操就到。

他怎麽來了?

午後陽光正好,窗外還有未融的積雪,映進來的陽光更盛,鄧儀坐在正中,緋紅蟒袍惹眼非常,想忽略都難。

鄧儀:“吳子道還不能放。”

龐文翰心當即懸空,難不成真出事了?

“啊?”他後知後覺,壓下心裏的驚濤駭浪,直接在臉上表現出三分懵然、三分驚訝、四分不解,生怕折了一個吳子道後,將自己也纏進去。

“怎麽回事?”龐文翰哆嗦了下,緊接著問。

他以為鄧儀會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來,再不濟也能說個大體緣由。

人能保住最好,若保不住,還是要將外頭的尾巴做得幹凈些。

沒想到鄧儀一雙漆黑的眸子射來,眉梢輕揚:“你真不知道?”

龐文翰:???

他知道什麽?

難道他是太平會遺留在朝堂上的眼線的事,暴露了出去?

想到這個可能性,冬日裏頭,人打了個寒顫。

……不能吧。

依著宮中對太平會判黨餘孽的態度,要是知道他是太平會的人,他的頭與身子早就分家了。

龐文翰不放心地想要伸出手,摸摸自己的脖子,顧及著有人在場,生生忍住。

人在不自在之下,總想著做點什麽,來緩解情緒。

周圍什麽都沒有,除了三雙看著自己的眼睛。

龐文翰:“…………”

他低頭看著茶碗。

行了。

就你了。

龐文翰避開鄧儀的目光,呷著茶,豎起耳朵,去聽鄧儀接下來要說什麽。

但是怎麽好像聽不清了呢?

他知道鄧儀在說話,卻怎麽也聽不清,聲音向耳朵裏鉆,卻無法在腦子裏成型。

明明對面說的每個字他都知道是什麽意思,可連在一起,就不認識了。

就像大腦突然停止運轉。

龐文翰頓了頓,身體出問題帶來害怕,甚至壓過了鄧儀帶來的。

他忍不住扭頭去看鄧儀,張嘴,緩緩說出幾個字。

忽然發現,不止耳朵有毛病,眼睛也壞了。

正常的蟒袍,皆是底色緋紅,上繡石青或深藍色四趾蛟龍。

但鄧儀的怎麽變樣了——

但見四趾蛟龍在他註視下,褪去石青色澤,四趾也變得虛幻,又在某一瞬間凝實,變成五爪……金龍!

金龍從衣袍上騰空而起,以地龍般的姿態,湧動著向他身上挪來。

龐文翰:“…………”

放在以往,他一定會瞬間站起,可今日也不知道為什麽,他大腦遲鈍不少。

第一眼害怕。

第二眼驚詫。

第三眼還挺有意思。

媽的。

他出息了。

竟然看見龍了。

這難道預示著他會找到一直埋伏在朝堂上的太平會神秘二把手,再扶持出下一位天子?

不然怎麽白日裏見龍?

鄧儀正在說吳子道的事,忽然見龐文翰也開口,“你——”

旋即定住。

鄧儀摸不著頭腦,還是一頓。

龐文翰豎指說:“噓!龍來了,小點聲。”

鄧儀:“……”

行。

他知道了。

龐文翰眼前景象逼真到極致,瞬間心潮湧起,各種想□□番運轉了一大圈。

龍啊!

這可是龍啊!!

臥槽臥槽!

他試探著伸手,摸上鄧儀的蟒袍,用指尖搓了又搓,感動得差點落淚。

好在平日因著身份特殊,龐文翰出門在外,很少說話,現在不管心裏如何澎湃,依然管住了自己的嘴。

尤其是太平會。

三個禁忌字眼,這輩子都沒說出過口。

龐文翰松開“龍”,搖搖晃晃地站起,又啪嘰一聲暈倒在地,嘴裏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什麽。

藥量下得不大,比吳子道供詞裏的量減了三分之一,能讓人出現幻覺,但不至於威脅到人命。

喬昭懿掏出一顆解藥,準備給人餵到嘴裏,模糊中卻聽對方喊了很輕的一聲:“……雨雪。”

喬昭懿:?

什麽雨雪?

幻覺又變了?

龐文翰又道:“我愛你。”

喬昭懿:“…………”

她猛然低頭,感覺自己發現了一個大秘密。

愛誰?

肯定不能是愛她。

雨雪。

這名有點熟悉啊,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。

……

龐文翰醒來時,已是一個時辰後。

睜眼剎那。

金龍浮現在腦海裏。

龐文翰:“…………”

他尷尬地差點原地死去,恨不得一直沈浸在金龍的世界裏。

而不是讓他獨自面對這世界。

龐文翰緩緩起身,發現躺在一軟床上,觸感溫潤,明顯的蠶絲料子。

……操。

不是岑聿就是鄧儀的。

龐文翰向周圍一看,對上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。

龐文翰:“……岑同——”

知字還沒喊出口。

鄧儀似笑非笑地道:“醒了?醒了就走吧。”

他懶洋洋起身:“吳子道已經承認用毒物害人的事了,駙馬爺識人的本事還需加強啊。”

龐文翰:“……”

鄧儀:“吳子道借著你的名字在京中為禍一方,你雖未直接參與,卻也助紂為虐,剛才一番,算是小懲大誡。”

鄧儀一番敲打,起身走了。

龐文翰:“…………”

他恍惚了下。

這叫什麽事啊。

想到金龍的逼真程度,一陣後怕,渾身都起了層雞皮疙瘩。

直接黑線了。

幸虧因為緝查院連年來緊盯著太平會不放,近乎把太平會當年好不容易茍活下來的殘黨殺絕了,他也不會如此行事上如此小心翼翼。

這要是說漏嘴,他好不容易進了功臣閣的祖父都得被擡出來。

……

晚上。

喬昭懿吃完飯,揉著肚子推開窗,在廊前看雪景。

今年立春是初四。

如今已過正月十五。

想來京中不會再有雪。

再看一眼。

不然就沒了。

岑聿審完案子,本要接著在緝查院寫折子,又想喬昭懿,怕她又等自己到深更半夜,就將折子帶回家中。

他要寫的是閆二放的信煙。

京中不比京外,信煙一燃,必要陳情。

岑聿寫寫停停。

緣由不難寫,只令人的身份——

西北總督的弟弟。

當年那位欽差身死的涼州就是對方的管轄地之一。

岑聿筆尖稍停。

今日西北總督曾派人邀他私下相見,向他告罪,說衛宣頑劣,不知深淺,對面說得懇切,實在不想在多事之秋,讓衛家身上再背彈劾折子。

過了年。

陛下的身子骨愈發不好。

誰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。

岑聿最終將折子寫成:衛宣為紅顏展笑,於雪夜武刀,被宿值守夜的緝查衛察覺,因其刀技精湛,恐有異變,特燃信煙。

他停筆。

喬昭懿敏銳動耳,將窗關上,擺了個妖嬈姿勢躺在床上,對岑聿勾了勾手指頭,滿臉深沈,仿佛有話要對岑聿說。

岑聿走過去。

手自然搭在喬昭懿腰上。

喬昭懿羞澀:“哎呀,夫君,你幹嘛呀,你都這樣了,就休息幾天吧。”

她拉開岑聿的被子,道:“今晚我們蓋著被子純聊天。”

兩人一人一個被子,拉到胸口。

剛才看雪,喬昭懿忽然想到白日聽見的自龐文翰嘴中說出的“雨雪”二字,腦中閃過一人的影子。

說來這人她還見過。

雍王妃,姚玉雪。

當然現在該稱六皇子妃。

當日在西暖閣,龐文翰看見姚玉雪,動作明顯不自然起來。

他和姚玉雪的情事,在京中也不是人人知曉,起碼喬昭懿就不知道。

現在頓時有種自己知道的實在太多了的感覺。

主要一個是駙馬,一個是皇子妃……

喬昭懿翻過來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岑聿:“夫君,你在娶我之前有沒有很喜歡的人?”

岑聿半晌方回,裝作風輕雲淡的樣子,“怎麽忽然問這個?”

“我想問。”喬昭懿高深狀。

還沒說完,岑聿就道:“沒有。”

回答沒有絲毫遲疑。

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勾人意味。

自從煙火夜,他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用微表情撩人。

或者說不是有意的,而是這個人在表達愛意時,天生帶著勾人意味。

清純,又欲極。

喬昭懿別開眼,暫時不讓自己看他:“最好別讓我發現,不然——”

“不然怎麽樣?”

“榨幹你。”喬昭懿神神秘秘地說。

岑聿:“…………”

采陽補陰,乃至精盡人亡的那種?

臨睡前。

喬昭懿不知道哪根筋又開始亂跳,沒頭沒尾地問岑聿:“我們要是一直沒孩子,日後會是什麽樣呢?”

如果能把婆母他們說通,生活該多快樂啊。

岑聿伸手按上她的眼,讓她趕緊睡。

岑聿今晚睡得很熟。

喬昭懿枕在他臂彎。

岑聿夢中再想起那場雪夜,生死之間,一切都模糊,生死哀樂在腦中呼嘯而過。

他第一次覺得,從前讀的所有聖賢書,聽的所有道理,都是飄渺的。

剛成親時,他不想要一個靠吸食母親血肉而存活的孩子。

現在,他不想讓喬昭懿,溺斃在這讓人窒息的世道,跌進生育樊籠,最終變成一抔被燒盡的灰。

就像他那位嫁入岑家長房的表姐。

……

接下來的一個月,京中無事。

唯一的變動就是關於整修蘇淮兩岸的運河一事。

剛出正月,宮中便下旨,提沈少傅為漕運總督,再遣侍郎、都禦史、少卿等人官督漕運。*

眾人心裏齊齊一聲“臥槽”。

漕運總督統管全國漕運事務,並且還可管當地行政事務,就連各省的督糧道,都隸屬於漕運總督。*

這是個品秩與實權,都可和六部尚書相比肩的官位。

沈少傅先前沒聽聞半點風聲,聖旨到的時候,滿腦子都是懵的。

天上掉餡餅啦???!

沈少傅是太子的近臣。

陛下此舉,可不是大有重用東宮之態嗎?

京中的墻頭草開始緩緩向太子陣營倒,滿臉諂媚

沒想到第二日,宮中再封了個蘇淮兩岸的河運總督,直接負責運河修建。

準確的說,一個是漕運上的最大官,一個是直接負責修運河的實權人物。

京中:“…………”

嘶嘶嘶。

陛下玩得這是什麽把戲。

怎麽看不明白了呢??

……

這些事在朝中鬧得沸沸揚揚,喬昭懿卻是絲毫未關心。

她只關心一件事。

馬上要到二月十三了。

這是鄧儀的生辰。

沒到二月,喬昭懿就在琢磨,該送些什麽。

沒想到,岑聿和他抱了同樣心思。

鄧儀在京中孑然一身,無父無母,無兄無友,先前的幾個生辰,賀喜的許多,卻沒見他多有開心。

喬昭懿:“夫君,你和他關系好,他比較喜歡什麽。”

岑聿:“錢。”

他言簡意賅。

喬昭懿遺憾狀:“那還是換一個吧。”

她也喜歡錢。

鄧儀的銀子,還真不見得比權臣少多少,不管是送銀子還是送珍寶,都不合適。

直到過了二月二,喬昭懿才想出一個東西——

鄧儀生在京中,聽說出生當地,有個獨有的吃食,名喚豆汁兒!

喬昭懿跑過去問岑聿:“鄧儀會喜歡嗎?”

岑聿根本沒聽過豆汁兒是什麽東西,想著是家鄉菜,沒有絲毫異議地同意。

……

二月十三。

和封樓收到一封拜帖——

岑聿帶著喬昭懿來給他賀歲。

望著拜帖首頁的“千歲大人親啟”。

鄧儀:?

太陽打西邊出來了?

還挺感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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